陈琳 ·失题

春天润九野，卉木涣油油。红华纷晔晔，发秀曜中衢。仲尼以圣德，行聘徧周流。遭斥厄陈蔡，归之命也夫。沉沦众庶间，与其无有殊。纡郁怀伤结，舒展有何由。轗轲固宜然，卑陋何所羞。援兹自抑慰，研精于道腴。

这是一首五言抒情诗，逯钦立先生自 《韵補》中辑出，以其通入尤韵，逯先生认为 “当是一篇之辞。”

全诗共分四段，第一段描绘出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当春天的脚步悄悄地来到了人间，大地是如此的滋润，以至花卉和草木焕发出一片葱绿的油彩。诗人在这迷人的春天里放眼远方，以 “卉木涣油油”五个字，泼墨般地勾勒出春归大地时的生机和活力。接下来诗人从远景中转向对红花的特写，“红华纷晔晔，发秀曜中衢”。红艳艳的春花是如此的茂盛美丽，开放在大路两旁是如此的耀眼而诱人。以上四句诗人极写春天之美，有背景、有特写，把读者带进了梦幻般的春天景色之中。建安时期文人五言诗的成熟与美艳由此可见一斑。

第二段作者的笔锋陡转，春天的美好更引起了诗人无限的愤懑与愁思，怀古之情油然而发。孔子以其圣德，奔波于诸侯国之间，受到那样不公平的遭遇，只能归之于命运的不佳吧!建安时代天下丧乱，陈琳本人也饱经忧患，虽然才高八斗，却只能在军阀手下辗转漂流，过着危机四伏、朝不保夕的日子。诗中的“归之命也夫”不仅是慨叹孔子的命运，同时也是在抒发自己心中的愤懑和忧虑。

作品的第三段作者直抒胸臆，愁肠百结无由舒展。以孔子的圣德，沉沦于众庶之间，没有机会施展济世之才，“纡郁怀伤结，舒展有何由”。至此，诗人将胸中的不平的愁苦和盘托出，怀古与伤今已融为一体，全诗的情绪也进入了最低潮。

结尾一段诗人以开阔的胸襟使全诗的气氛为之一振，情绪再次转入昂奋。“轗轲固宜然，卑陋何所羞。”“轗轲”亦作坎坷，指境遇不顺。生不逢时一生坎坷的遭遇既然是自古有之，那么卑陋的身分又有什么值得惭愧呢?“援兹自抑慰，研精于道腴”，这里面的 “道”当指思想和学说，“腴”是指美辞。唐刘知几《史通·杂说》载：《左氏传》“或腴辞润简牍，或美句入咏歌”。本诗的最后两句是说孔子在郁郁不得志之下，退而编诗书、治礼乐，在儒家学说的腴词美句中得到欣慰。这不仅是对孔子的礼赞，也是对诗人本身坎坷一生的安慰。诗人正是在凭吊古人的过程中，找到了知己，找到了精神的寄托。

陈琳《春天润九野》一诗四段，以春天之景起，以抑慰之情收。短短十六句中经历了 “卉木涣油油”的昂奋，“纡郁怀伤结”的愁苦，最后以 “研精于道腴”的抑慰之情做结，可谓一波三折，起伏迭宕。诗中融吊古与伤今于一体，字里行间深刻地表现出建安时代知识分子动荡的生活和抑郁的情怀。

曹丕《典论·论文》评论建安七子，着重评论的是陈琳的文章。“琳、瑀之章表，今之隽也。”可见陈琳并不以善诗著称，所传诗作也甚少，但公平而论，陈琳所传的为数不多的几首诗，同样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平。例如本诗头四句中所烘托出的春天景色，就充分表现出诗人熟练运用五言诗体的艺术技巧。虽然本诗的后三段流于单纯的议论，但由于诗中情真意切也颇为动人，体现出了建安时期的艺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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