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自治
浙江自治的酝酿晚于上海,其发动者也和上海明显不同,它是浙江军阀陈仪和各派力量合作的结果。
夏超独立时,陈仪被孙传芳委任为署理浙江省长。11月1日,到杭接印视事。面对错综复杂的环境,陈仪很为难。当时,有人曾询问陈的施政方针,陈答:“为政以静。”[1]但是,国民革命军正在步步向浙江省境逼近,孙传芳也正调兵遣将,力图加强对浙江的控制,陈仪根本不可能“静”下来。11月上旬,国民革命军王均、薛岳两师进至浙江常山。12月9日,蒋介石电令何应钦迅速率师入浙。11日,从江西战场撤退、辗转回浙的周凤歧师在衢州起义,周宣布接受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军军长的委任。与此相对,孙传芳于13日在南京召开军事会议,将卢香亭、彭德铨、白宝山、冯绍闵、孟昭月、李宝章、王淼、李俊义等八个师的兵力约七八万人,集中于宁、沪、杭三角地区,同时命孟昭月、白宝山、冯绍闵等率部入浙。孟昭月的司令部就设在松江,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杭州的变化。
陈仪到任后,征得孙传芳的同意,逐渐将第一师自徐州调回浙江,分驻于宁波、绍兴等处。他表面上仍然拥戴孙传芳,但暗中却频频和国民革命军联系。早在江西战事初起之际,他就派参谋长葛敬恩偕徐培根赴鄂、赣了解情况,安排退路。10月26日,葛敬恩在江西奉新会见蒋介石,蒋同意陈暂取中立态度,并在致陈的亲笔信中,“勉其道义在国家,忠于个人非道义”[2],意在动员陈摆脱对孙传芳的个人关系。11月,陈仪再派陈其采与蒋介石磋商。蒋介石表示;“若不表明态度,行见日被侵逼,恐非混沌所能解决。”[3]12月,葛敬恩再度赴赣,要求给以“名义”。17日,蒋介石电任陈仪为第十九军军长,要他和周凤歧的第二十六军“联络一致,共赋同仇”[4]。但是,陈仪始终没有公开表明立场。他当时的企图是,竭力避免战事,以自治的名义争取撤销孙军在浙江的司令部,既拒孙,也拒绝革命军。
陈仪的态度受到浙江部分士绅的拥护。12月9日,省议会、杭州总商会分别致电孙传芳、蒋介石、周凤歧。致孙电称:“我公视浙为第二故乡,爱护之忱,定必始终如一,乞筹避免兵戎之策。”致蒋电要他命令革命军“仍驻赣边,以待商榷”。致周电要他“坚阻婉商”,阻止革命军入浙[5]。对上述电报,蒋介石的回答是:“舍加入革命合作,无他途。”孙传芳由于军队战斗力不强,力图利用自治的口号阻挡革命军,因此答复得极为豁达,声称:“但得避免兵祸,芳无不乐从”[6]。在陈仪向他请示时,他更表示:可以“便宜行事”,“只要党军不入浙,自治可,独立可,即将联军撤出浙江亦无不可”[7]。
为了反对孙传芳和奉鲁军南下,在革命军到来之前形成缓冲地区,中国共产党赞成“苏人治苏,浙人治浙”的口号。11月30日,罗亦农在上海区委团会议上即提出:“我们要设法使浙江独立。”[8]因此,浙江自治运动中也有一部分中共影响下的急进团体参加。12月9日,由浙江学生联合会发起,邀集杭州各团体筹组浙江各界联合会,学联代表李庄甫称:“敝会历受军阀政治之压迫,誓愿摆脱此恶劣政治,实行人民自治。”[9]向会议提出的《组织大纲草案》规定,“以联络各界,实行真正人民自治为宗旨”[10]。10日,推省议会议长沈钧业为联合会。13日,联合会通过致省长函:“无论齐楚,均不迎事。凡为浙江人所反对之军队,一概不得驻入。”函件要求陈仪“俯顺舆情,克日脱离孙氏,宣布自治”[11]。同日,陈仪召集军队长官、法团代表及绅商领袖六十余人紧急会议:陈仪称:“现在衢州方面党军不再前进,则松江方面联军亦可不再进,此时正为浙江人民实行自治之好机会。”他并称:“只要双方军队不来,鄙人以为集全浙人材以谋自治,成绩当有可观。”[12]会议一致决定实行省自治,同时决定一面派代表赴南昌,请蒋介石退兵,一面请浙江总司令部参谋长冯家骏交卸。
沈钧业当选为联合会后,于12日与中国银行行长金石顺、兴业公会会长王钧荣赴沪邀蒋尊簋回省。14日,浙江各界联合会召开成立大会,到会68个团体的代表二百余人,选举蒋尊簋、沈钧业等人为委员。
19日,杭州各界联合会召开紧急会议,通过蒋尊簋草拟的《浙江省政府组织大纲》,选出蒋尊簋、陈仪、周凤歧、蔡元培、褚辅成、黄郛、周承菼、陈其采、张暄初等九人为省务委员会委员,以陈仪兼民政部长,蒋尊簋兼军政部长。会议通过《浙江各界联合会第一次宣言》,提出自治“最低限度”条件六项:一、浙人治浙,组织真正的人民自治政府;二、反对任何军阀假自治美名,从事割据;三、所有政治均须公开,不得再由少数官僚绅士垄断把持;四、浙省现有师旅,均须隶属浙江省自治政府之下,服从指挥;五、人民集会结社、言论出版,绝对自由;六、废除一切苛税杂捐[13]。它由学联起草,在当时是相当急进的纲领。20日,联合会召开第五次委员会,通过致全国及全省电文两则。致全国通电称:“从此境求自保,民冀相安,以自决之精神,行真正之民治。凡浙省以外问题,任何方面,绝不参加。一俟国是奠定,中央政府足以代表人民利益,即当仍归统治,与全国同胞,共图进步也。”[14]
正当蒋尊簋、陈仪准备于元旦就职之时,孙传芳急不可耐地下手了。对浙江自治,他在公开的场合表示宽容,而在暗中却盘马弯弓,准备“鞭指湖杭”[15]。12月14日,孙传芳任命孟昭月为第三方面军司令官,要他在浙江政情发生变化的时候,“疾调大军,迅往前方迎堵”[16]。16日,孟昭月在嘉兴就职。22日,浙江代表周承菼抵宁,商请孙传芳撤退嘉兴一带联军,孙传芳信誓旦旦地表示:“本人决不破坏浙省自治。”也就在这一天,孟昭月发表通电及布告,指责自治诸人“捏造民意,胁迫士绅,阳托自治之名,阴行攘夺之实”[17],表示要“誓本联帅讨赤精神,躬率将士,彻底讨伐”[18]。随即悍然进军杭州,包围省政府,收缴第一师驻杭部队枪械,陈仪仓猝间无以应付,下令部队不予抵抗。25日,陈仪被押赴南京解释“隔阂”。当时,陈部部分官兵集中绍兴,与孙军对立,孙传芳企图利用陈仪收抚这一部分军队,移驻扬州,因此将其释放。1927年1月6日,陈仪携眷迁居上海。
浙江自治失败前,上海学联曾致函浙江各省联合会,指出孙军徘徊嘉、宜,有直捣杭州之势,希望该会准备实力遏阻,否则,“强暴横来,则壮志未遂,而祸难已将生临”[19],真是不幸而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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