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晨风》原文||鉴赏|意境解读


��彼晨风, 郁彼北林。 未见君子, 忧心钦钦。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栎, 隰有六。 未见君子, 忧心靡乐。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棣,隰有树檖。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毛诗序》说:“刺康公也,忘穆公之业,始弃其贤臣焉”,认为秦康公不继承穆公招贤纳才的政策,远离才德之人,诗人作此诗怀念穆公,讽刺康公。这其实是牵强附会之见,是汉儒企图将文学作品完全政治化的一个具体表现。宋代朱熹对这首诗的解释比较符合原意,他说:“君子, 指其夫也。 妇人以夫不在, 而言��彼晨风, 则归于郁然之北林矣,故我未见君子,而忧心钦钦也”(《诗集传》)。这首诗的作者是一位妇女,他的丈夫外出,久不归家,她作此诗以表达对丈夫的思念与哀怨之情。
首章, 诗人以晨风与北林起兴。 晨风是一种鸟, 就是鹞鹰。 ��是鸟疾飞的样子。诗人看见那鹞鹰急速地飞往茂密的北林,由此联想到自己的丈夫却迟迟不归,禁不住发出了“未见君子,忧心钦钦”的感叹。“钦钦”是忧思难忘的样子。诗人时刻把丈夫记在心头,念之甚切,则自然发生了怀疑: 他久不回家,可能是另有新欢,想把我抛弃。固此,思念之余又发出了怨愤:“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次章以栎树与六树起兴。 苞是丛生的样子, 隰指低洼的湿地。 栎树长在山上, 六树长在湿地都是各得其所, 各归其宿, 而我的丈夫则迟迟不归。“忧心靡乐”的“乐”字即疗的意思 (见余冠英《诗经选译》)。这句是说我的忧心之病,用什么药都治不好,言下之意,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有那可爱的人儿回到我的身边,我的心才能安定下来。但是,又想到他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了,于是无可奈何地叹道:“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末章,诗人以棣树与檖树起兴。棣就是梨树。梨长在山上,檖树长在湿地,而我的丈夫却不在我的身边。因为想念他,诗人的心就象喝醉了酒那样昏昏沉沉,不知如何是好。
诗人的丈夫是因徭役远出还是因私事远出,这巳不得而知。因此,这首诗并没有反映出当时社会的特殊状况,只是表现了诗人的心理活动,属于“可以怨”的一类。诗人没有明确述说自己的活动,也没有想象丈夫在外的情状,只是一味地抒发自己细腻而曲折的情感。正因为我们不知道作者的身份地位,也不知道思念对象的所从所事,就更加增强了诗的感情容量,使不同情景下的读者都可与之发生共鸣。这就是古人所谓“诗无定题”、“诗无达诂”。读者可以根据诗的不定结构,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掺入自己的主观意识,帮助作者丰富并完成诗歌的创作。所以,数千年之后,我们读这首诗,仍觉得贴切可亲,若庖丁之刃,新发于硎。 凡是有过思亲经历的人, 都可以在此诗中发现与自己相通的东西,可以借此而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此诗细腻地刻划人物心理的流动过程,达到了较高的艺术造诣。诗人先是看见“晨风”、“北林”、“苞栎”、“六��”、“苞棣”、“树檖”等自然之物,然后情以物兴,物以情观,由鸟树的各得其所,想到自己与丈夫的两地相隔。于是,先前平静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不平的波纹,忧虑之情,油然而生。可见,诗人的起兴是用现成的眼前景物,也就是钟嵘所谓“即是即目”、“亦惟所见”(《诗品序》),而不是忘想揣测,诗之兴只有如此才能显出睹物兴情的本色、诗人的忧虑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便产生了女性特有的猜忌: 他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吗?恐怕早巳把我忘了吧!因此由忧而怨。从“忘我实多”的肯定语气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巳经意识到了被抛弃的可能,也许巳经成为现实,总之,诗的结尾透露出绝望无懒的感叹。每一章,诗人的心理活动都经历了这样一个曲折、复曲、细腻的过程: 平静—→感物—→忧虑—→怨恨—→绝望。当情感的浪潮推到高峰的时候,诗的一章便结束了,然词有尽而意不尽,恰如浪峰必逐渐回落,并因此而形成无数越来越细小的波纹,互想推荡,以至无穷。诗的语言只描写了从感物到绝望的过程,而读者则可以感受到诗前的平静与诗后的余波,这正是有余于语前言后的高妙之法。作者在短短的二十四字中描绘了自己复杂的感受,读者也可因此而经历一番情感的漫游。诗人之所以能够把自己的心理过程表现得如此细腻逼真,原因在于她起初并不是有意作诗,她只将自己的真实感受如实地歌唱出来,如天籁自鸣,似元音初发,无一丝造作之迹。后人将诗作为功名之阶、求誉之具,因而定出许多章法来,什么起承转合,什么对偶用典,就丧失了真情性,真诗歌,因此,我们就愈加觉得诗经民歌的可贵了。
如上所述,这首诗的每一章都表现了一个始于平静,终于绝望的情感历程,更为绝妙的是,此诗的三章步步深入,层层递进,犹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如果说诗人的心犹如一潭平静的春水,每一章都表现了一次“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的情感波动,那么三次波动依次是螺旋似的上升,每后一章的情感比前一章的要激烈而深厚。这具体表现在“忧心钦钦”、“忧心靡乐”、“忧心如醉”三个循序渐进的句子上。“忧心钦钦”指一般意义的忧虑不忘,虽然心事重重,但还不是非常强烈。“忧心靡乐”,诗人的忧虑巳积劳成病,往往医药都无法治疗。此时巳经由一般忧虑上升到了强烈的忧虑。“忧心如醉”,诗人的心就象喝醉了酒一样,心身俱困,茫然无觉,感情的强烈巳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开门见山,首章即言“忧心如醉”,则兴趣索然,缺乏如此无穷无尽的意味。每一章由平静而至绝望,是一个小的心理过程。整首诗层层递进,是一个较大的心理过程。如此纵横交错,回旋往复,诗中有诗,激荡不巳,诗人复杂而曲折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种叠章的艺术手法,只有以诗解诗,即把诗作为诗反复吟诵才能见出妙处,若仅以读散文的方法读之,则如此精美的诗就形同槁木,味如品蜡了。
这首诗的语言也是十分有特色的。完全是口语化的自然素朴之言,但素朴中有深厚的意味。这主要得力于精炼。整首诗干净利落,毫无废话,真是字字珠玉。另外,这首诗的比喻也运用得很妙,以醉酒之心喻忧虑之昏沉,真是天授之语,人力几不能及。诗的叠语也是很精妙的,”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如何”本来就可以表达出无可奈何的哀怨与绝望,叠而咏之,将这种深厚而复杂的情感,推向了无以复加的高峰。千载之下,读其诗者,谁不发出“如何如何”的感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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