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新诗探索者

本世纪二十年代,中国文坛上出现了一个“诗怪”,他异军突起,一时名声极大。周作人称他的诗是“国内无有,别开生面的作品。”他把西方象证主义首次引入中国,成为1932年崛起的“现代”诗派的重要奠基人。开拓出中国现代诗史上一个“不再的黄金时代”(路易士)。他对许多诗人,如徐志摩、闻一多、戴望舒、朱湘等人都有深浅不同的影响。然而作为一个诗人,他的探索与创作又基本上是失败的。因此一直受到批评,以致现在几乎被人遗忘。这位“诗怪”就是中国象征主义诗歌的前驱——李金发。
1917年开始的文学革命开辟了中国文学的新时代,它对传统持一种根本否定和彻底决裂的态度,文学家们在一片前所未有的自由天空下大胆地探索和创新,他们的经验和教训对后人而言,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李金发是其中的失败者,但他的探索是有其历史价值的,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教训。
首先,李金发破坏了诗歌语言的纯洁性。李金发懂法文,也读过文言文,但他不能把语言艺术加以消化,融为一炉,而是生吞活剥、形成了一种欧化拗口、夹文夹白、半生不熟的语言,象“哀哉工愁老妇,与/Madrin abouton de jade。”“世纪之毫毛,/如东方英雄之短剑,/长使渭池涨腻矣。”等等。这类诗句在李金发诗集中可说是俯拾即是。语言是文学的第一要素,诗人闪光的诗思与美感都必须由语言捕捉和固定,并传达出来。李金发的诗追求奇与怪,这种晦涩难懂的语言事实上严重妨碍了读者与作品间的交流。
其次,李金发的诗歌意象之间缺乏必然联系和内在的脉络,零乱分散,令人费解。象《超人之心》中“爱与诡滑,怜悯,/静听呵!既歌咏不幸,/你成熟之年岁/长爱错爱之美丽/与卢森堡园中之矮树,痛苦在深夜的人们疲乏里。”读这样的诗只能给人一种朦胧隐约,杂乱无绪的感受和印象,读者实在无法清理出诗人构思的脉络,探索到诗中形象的大致流向。或者说,诗中根本就没有完整的艺术形象,而只是一些破裂的碎片。
另外,李金发的诗也流露出一种消极颓废情绪和神秘主义,如“生命便是死神唇边的微笑”、“脉管里跳动显示出生死之预言”等等。这主要是受波德莱尔、魏尔伦等法国象征派诗人思想上的消极影响。
李金发在《食客与凶年》自跋中提出他创作的目标是把中国古诗与西方诗歌沟通和调和起来。这个见解是独到的、合理的。但他的具体创作却不成功,没有达到他的目的,这也是中国现代诗史上的一个遗憾吧。
李金发新诗探索的失败教训启示我们:任何新文学的确立与发展,都要以继承古今中外文学传统为基础,但又不能生搬硬套,搞大杂烩,而必须批判继承、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融汇贯通、有所创新,才能创造出生动自然,富有生命力的新文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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