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日行游戏,欢乐犹未央。遗思在玄夜,相与复翱翔。辇车飞素盖,从者盈路傍。月出照园中,珍木郁苍苍。清川过石渠,流波为鱼防。芙蓉散其华,菡萏溢金塘。灵鸟宿水裔,仁兽游飞梁。华馆寄流波,豁达来风凉。生平未始闻,歌之安能详?投翰长叹息,绮丽不可忘。

公宴诗,从公侍宴而作诗。建安十六年仲夏,曹丕与诸文士游南皮(今属河北境内),刘桢参与了这次活动,并写下了这首 《公宴诗》。

《公宴诗》记叙了当时的永日宴乐、清夜观游的场景。诗的头两句:“永日行游戏,欢乐犹未央。”劈空而来的诗句登时把人们带到一个觞酌流行,丝竹并奏的宴游气氛中去。永日,长日。未央,未尽。这两句,质朴袭面,激荡人心。爽词快语,不但可窥欢宴情景之一斑,更可见刘桢诗作不事雕饰的特点。三四两句:“遗思在玄夜,相与复翱翔。”意思是说,夜深人静时,余兴未尽,余意未消,跟随着曹丕再行宴事。遗思,犹言余兴。翱翔,犹优游。诗里“翱翔”一词用的潇洒又豪迈,透出游人踌躇满志、洋洋意得的心态。当时,魏国在政治、经济及军事的发展上正处于上升期,这种心态当不难体会。“辇车飞素盖,从者盈路傍。”罩着白色顶盖的车子在大街上行进,随着的人员跟从在道路两旁。辇车,以人挽而行的车。素盖,即淡白色丝绸罩着的车顶盖。浩浩荡荡的气势以及热热闹闹的场面从这两句当中流溢而出。其中 “飞”、“盈”二字对应,一个张扬在上,一个堆泻盖地,则飘逸的更飘逸,威风的更威风。时在“玄夜”、“素盖”流转,反差强烈,一瞬间,仿佛使人进入到一种逍遥的往古境界之中。

从 “犹未央”到 “复翱翔”六句,着实如钟嵘评价刘桢诗作时所说:“气过其文”(见《诗品》)。但从“月出照园中”开始,由叙事一变而为描景状物,则恐怕 “文过其气” 了。

诗人再现了一个宁静优美的月下园林景色:明月当空而出,银辉洒满园中;珍奇的树木郁郁苍苍的显出轮廓。清澈的流水穿过石渠,微漾着的波漪轻抚着塘堤。亭亭荷花散发着芬芳盛开在池中,机灵的鸟儿在水边寄宿,文静的鱼群在桥下浮游。华丽的馆舍凌波而筑,八面来风适着风凉。从“月出照园中”到 “豁达来风凉”,诗人从天空到地面,又从地面到水上,动静结合、虚实相生地描写了泉流、花鸟、凉风等等,有声有色,鲜明细腻,给人以清新秀丽之感。鱼防,堤坝。芙蓉、菡萏均指荷花。水裔,水边。飞梁,飞架的桥梁。豁达,开通畅达。

诗人为眼前的景致深深地打动了。“生平未始闻,歌之安能详?投翰长叹息,绮丽不可忘。”生平未尝听说过这样美好的景象,短短的诗句又怎能写尽其中的美妙呢?摞下笔来长声叹息,良辰美景永远难忘。带着不尽的叹息和无限的怅惘,诗人为自己的诗篇划上了句号。

也许我们还留连于刘桢笔下的园林之中,也许我们已为那园林中的一景一物深深的打动,但是,回过头来,当我们从宏观上审视全诗的时候,我们不能不指出,虽然刘桢诗作中不乏率真质朴之气,刘桢本人不枉是擅写景物的名家,在这首诗中,诗人还是留给我们一丝遗憾:前六句的气势未能融会贯通于全诗。读到“月照园中”时,我们不能不感到些许气塞,进而感到全诗的头重脚轻。尽管如此,刘桢诗名还是为我们所叹服。诗人的才气,诗人的质朴、清新、明快的诗风都将以特有的感染力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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