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驹《和李上舍冬日书事》

北风吹日昼多阴，日暮拥阶黄叶深。倦鹊绕枝翻冻影，飞鸿摩月堕孤音。②推愁不去如相觅，与老无期稍见侵。③顾藉微官少年事，病来那复一分心？④

【注释】 ①上舍：宋代太学生之一。熙宁四年(1071)分上舍、内舍、外舍，上舍是最高一级。李上舍，名未详。《冬日书事》是李的原作。②摩月，迫近月亮，形容飞得高。③推愁：叶庭圭《海录碎事》卷九引庾信《愁赋》：“闭门欲驱愁，愁终不肯去。深藏欲避愁，愁已知人处。”④顾藉：顾惜。【译文】 北风吹着昏黄的太阳，天色阴沉。傍晚的阶前，黄叶堆得很深。疲倦的乌鹊，绕着树枝，翻动寒冷的身影;高翔的飞鸿，挨着月亮，投下一声悲切的哀鸣。愁情推不开去，它似是故意找来，衰老没有约定，它也渐渐降临。顾惜小官是少年的事情，我老病交加，哪里还有这分闲心？【集评】 宋·吴曾：“李彭商老有《建除体赠韩子苍》云：‘满朝以诗名，何独遗大雅。平生黄叶句，摸索便知价。’盖是时子苍自馆职斥宰分宁县时也。子苍有馆中诗，最为世所推，故商老有黄叶之句。”(《能改斋漫录》卷十)宋·张邦基：“韩驹子苍诗云;‘倦鹊绕枝翻冻影，征鸿摩月堕孤音”，诚佳句也，但太工矣。”(《墨庄漫录》卷一)元·方回：“三、四极工。五、六前辈有此语，但锻得又佳耳。”(《瀛奎律髓汇评》卷十三)清·纪昀：“风格亦遒”。(同上)清·许印芳：“此诗字字锤炼，可药油滑率易之病。”(同上)。清·贺裳：“前半写景，后半言怀，词气似随句而降，渐就衰飒，然恬让之致可掬。”(《载酒园诗话》卷五)清·潘德舆：“韩子苍‘倦鹊绕枝翻冻影，飞鸿摩月堕孤音’，俞秀老‘有时俗事不称意，无限好山都上心’，纯是筋骨，然皆语尽意中，唐人不肯为者。”(《养一斋诗话》卷五)今·莫砺锋：“颔联用字生新而稍呈瘦硬，颈联语言平淡而合理趣。”(《江西诗派研究》第99页)今·刘学锴：“这首诗抒写了一个困顿失意的士人在阴冷凄寒的冬日愁病交侵的境遇与心情。全篇由景中含情到借景作比，再发展为直接抒情，情感的表现越来越显露，而衰飒的趋向也越来越明显。……诗工于刻画，骨格瘦劲。”(《宋诗鉴赏辞典》第746页)【总案】 这首诗是韩驹的名作。据载，作于他因坐苏氏党“自馆职斥宰分宁县时”。诗人以苦吟的态度来写苦情，内容与形式十分谐和。除尾联显得自然如话之外，前三联无论写景、抒情，都显出反复锤炼、刻意求工、追新的痕迹。“吹日”、“拥阶”已可谓观察细致、感受独到;颔联的“翻冻影”、“堕孤音”，绘影绘声，把孤寒的情景描状得匪夷所思而又传神入妙，更是字字不同凡响。颈联写“愁”情如影随人，推而不去，故意相觅，又说并无与“老”境订约，而老竟来侵，同样语意俱奇。读这样的诗，的确“可药油滑率易之病”;然而过于刻意求工，终是小家子气。须知大匠运斤，是无斧凿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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