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讲的童话故事,不少寄寓着人类社会普遍通用的经验和有益的教训。从朝鲜流传到世界各地的这则趣味盎然的童话,就通过千足虫因误会不嫁给蚯蚓,蚯蚓因误会不娶千足虫的故事,让人领悟:别人随口说说的闲话,或为寻开心讲讲的戏言,原不准备负什么责任,而当事人如果不细加辨别思考,认真做一番调查研究,那么造成一个可悲结局就是很可能的了。

当然,这则童话从亚洲流传到欧洲,引起欧人的兴趣,首先是因为故事精彩的奇巧,在奇巧的故事中包含着警诫人的意蕴。说“奇”说“巧”,是因为闲话有“因”:五百双脚的千足虫,真要穿起木底鞋来,那费钱、那响声可怎么得了?天天在地下干活的蚯蚓,真要缝制、洗涤起衣服来可怎么得了?殊不知这两者都是因不负责的闲言造成的误会。

·韦苇·

千足虫和蚯蚓

很早很早的时候,一块大石头下住着一条非常好看的千足虫。她是四乡闻名的花花女郎。她对自己的整整五百对小脚百赏不厌。她欣赏自己的脚,能从头天曙光初照直欣赏到次日晚霞满天。要是谁不小心踩到她的一只脚,她就气恼得蜷缩成团,再不愿同他说话了。

离千足虫不远的地方,住着一条蚯蚓。这是一条终年辛劳不息的蚯蚓。他从早到晚孜孜不倦地翻掘泥土。他铺设的地下通道错综复杂,他对自己所过的日子十分满意。由于长年在地下蠕行,他的身躯变得分外光滑、晶亮、修长而又敏捷。

有一天,大雨过后,蚯蚓爬出自己构筑的地下室,一眼瞅见了千足虫,就一下把她喜欢上了。而千足虫也对他一见钟情。

蚯蚓当天就找了一个媒婆——老蜥蜴,到千足虫的父母那里去说亲。老蜥蜴夸了一大通蚯蚓的美貌和聪明,他那修长的身量以及他的地下大厦,千足虫一听立即就同意嫁给他。

旁的蚯蚓得知这一消息后,都为他的伙伴忧虑得不住地扭动柔体,啊啊啊地连声叹息。

“这太可怕了!” 一些蚯蚓慨叹着。“只消想想她有一千只脚! 可怜的蚯蚓啊,这辈子都要还不清鞋子钱了!”

另一些蚯蚓则说:

“未婚妻是个花花女郎! 她要未婚夫做给她五百双平常的鞋,五百双出门的鞋,五百双皮鞋!”

而千足虫的女友们对这桩婚事也很不满意:

“不知她看中这条蚯蚓什么了? 连一只脚都没有。这模样儿丑死了!” 她们说。

“想想吧,” 另一些女友接嘴说,“得用多少日子来洗涤、裁剪、缝制和浆硬衣服啊——身体长得也太不成体统了!”

还有些女友说得更耸人听闻了:

“可怜的千足虫啊! 她一辈子也不得安宁了。她得从早到晚没完没了地为丈夫擦刷,用木杵邦邦邦为丈夫捶衣,为丈夫浆硬衣服。要知道蚯蚓在地底下过日子,几下就弄得一身污泥,他一天得换十次衣服才成。”

千足虫听了女友们的这些怨诉,顿时心乱如麻。不过这时未婚夫还在地下兴致勃勃地为自己的未婚妻挖掘新楼,千足虫还在设想着自己该做的事: 她想着必须为丈夫缝几件长衫,她想着这些衣服一遍一遍地洗刷、浆硬,想着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她得为家庭的舒适、清洁和干燥而操心不已。

千足虫躺在石头底下,思虑着这些,她想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在心烦意乱中决定不嫁给蚯蚓了。

但是千足虫把这个决定通知未婚夫前,蚯蚓已经从传闻中听说过她的决定了。

开始,蚯蚓为美丽的千足虫的断情决定感到痛心疾首。可后来,他记起了他的朋友们说的那些问题,便自个儿心中嘀咕道:

“我往哪儿去弄这么多钱,为她的千足做鞋啊!”

蚯蚓计算了一下,就以最起码的普通鞋子算,五百双也得付多少钱呀,他激动得气都透不过来了。当他想象到为她的五百双红皮鞋要付多少钱时,他简直晕倒了。

“这做不到!”蚯蚓大叫起来。“这么多鞋她往哪儿收藏呀?!千足虫穿了木底鞋①在家里走动起来,那声音该有多么响,多么震耳! 这声音非把我的耳朵震聋不可。”

可怜的蚯蚓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被震耳欲聋的声音弄得头晕目眩、叫苦连天的情景。他躲进了他自己最远的一间房子里,拿起毛笔,取过墨,给未婚妻写起退婚书来。

在千足虫收到蚯蚓的拒婚信时,蚯蚓也收到了千足虫寄给他的退婚信。这桩婚事就这样吹了,从此蚯蚓永远做着光棍,千足虫到死都是一块古石下的老姑娘。憨气十足的蚯蚓不知道千足虫是从来不穿什么鞋,一年到头只光着脚板走路的,而娇懒的千足虫没料到蚯蚓一年四季只穿同一件衣服,并且从来也不会把衣服弄脏。

(韦苇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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